晚上下课后，梁叔叙开车回家的途中，跟着李灵韵到了巷口，没想到他是住在这里的，和自己住的地方也不远，打算回家的他，又折回来。
经过长巷的时候，巷口太窄，车子开进去怕是会堵，他找好停车位，准备去李灵韵家里看看情况。
他记下了地址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。
李灵韵回去还是没见着李明恩，这几天已经慢慢习惯了，也不找了。
他刚进厨房听见院子里有响动，以为是李明恩回来了。
他跑出去的时候有些激动，忘记留意门槛，差点没站稳，一下栽倒在一个人的怀里。
一股浓烈的酒味扑入鼻腔，身上还有汗水的味道，李明恩是爱喝酒，也不爱洗衣服。
但是他平日里还是爱干净的，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样。
李灵韵连忙松开，想看看是谁，抽出的手被一把拽回那人的腰上。
“你……放开！”李灵韵已经有不好的预感。
“放、放什么放，小崽子，你还、还是跟我过来吧。”他提着李灵韵的衣襟就往屋里去。
李灵韵奋力挣扎，可他手被那人架起来，完全使不上劲儿。
“有人吗？”李灵韵放声大喊，“王阿姨……”
“住嘴！”男人丢了左手的酒瓶，打了李灵韵两巴掌，脸上不出片刻红肿起来。
李灵韵忍不住哭了出来，眼看着男人关上门，把他往床边带。
李灵韵却没有再动，在他母亲常坐的床头，有一把刀，他放在那儿好久了，一直没用过。
李灵韵还需要再等，马上就到了，男人准备把他扔下来，动作还在蓄力，屋外传来了开门声。
李灵韵赶紧大叫，听见李灵韵的呼喊声，门外的人撞开门闯进来，他一把推开男人，把李灵韵从床上提了起来，“灵韵！”
李灵韵嘴巴肿得厉害，说话都口齿不清了，看见来人他还是没忍住，“哥……”
“没事儿了。”
男人被突然推了一把，又喝了不少酒，摔倒在地上，这会儿才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，“你哪位啊，敢、敢推我，你、信不信……”
屋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，他够着脖子，看清了来人的面貌，“哦！我当是谁，原来是李家大公子李燃青回来了。”
“哦！”李燃青学着他的口气，“我当是哪位神仙老爷呢，原来是张大爷。”
“天儿也不早了，您回去半路可别摔着，不过这天儿还没您这心黑，这个也不是该担心的问题。”
张大爷拐着身子，歪到他跟前，即使睁不开眼睛，还恶狠狠地说，“我告诉你，我今天就是不走了，让你身后的小崽子给我出来。”
他准备往屋里走，“我今儿就在这儿！”
李燃青哪里会惯着他，一把把他拽到院子里去，“张大爷，我这地方小，装不下您这身难得的躯体，警察已经门外了，还是早些歇着去吧。”
张大爷心里不信，眼睛还是瞅着门外，刚看过去，门口警车里下来两个人，“你小子能耐了，我这事儿跟你没完，等我过几天出来，恁死你俩儿！”
李燃青态度严肃，“陈警官，这位老大叔老年失德，不仅入室行窃，还诽谤威胁，劳烦您二位把这张大爷领回去，做做思想工作。”
张大爷人被逮了出去，嘴上还不依不饶，“思想？你妈脑子有病，指不定遗传给了你们，俩儿小崽子等着，等我回来……”
陈警官还是交代了一下，“李燃青是吧，你这次倒是懂得护着别人了。”
把李灵韵护在身后，生怕受半点儿伤的样子，还是头一次见。
“陈警官，还记得我小时候耍赖皮的事儿，可是小心眼儿了，再说，这可不是别人，是我亲弟弟，能一样吗。”
李燃青哪里知道每次打架都被他碰上了。
“也是，只要你学好就成。”陈警官问他，“你怎么知道给我打电话的？”
“我早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了，在这儿盯了好几天，不知道要干嘛，他跟着灵韵进来，就出事儿了。”
李燃青还怪不好意思，“我知道您离这儿最近，就直接打给您了。”
“行吧，你们好好休息，我先回了。”
“慢走。”李燃青等人走了，去买了冰袋，给李灵韵处理嘴上的伤。
“怎么肿成这样儿，还能不能吃饭？”
李灵韵慢慢挪动舌头，“可以。”
“那就好，我给你买了混沌。”李燃青把碗递给他，“清汤的。”
“算了，还是我喂你吧。”看李灵韵不愿意张口，他安慰道：“我是谁，你哥哥，不用客气。”
“不是。”李灵韵基本能正常说话，“不是这个，床头放了一把刀。我……刚才是想……”
李燃青不想听，往他嘴里送了一个，“食不言寝不语，把饭吃了再说。”
李灵韵平日里就乖巧懂事，又经常独身一人，难免会有多余的想法，加上那位张大爷提了一句母亲，李灵韵有这个怀疑，他能理解。
可是通过他多方面的了解，李灵韵不会有这个情况的。
“哥……你怎么会回来？”李灵韵有大半年没见他，他又比自己高了不少个头。
“你还不知道，咱爸叫我回来的，说是妈出事了。”
让他回来参加葬礼的，李明恩以前为了骗他回来，什么招儿都用过，这次实在是难辨真假，他只得回来瞅一眼。
也在门口看了几天，李灵韵照常上学，没什么蹊跷。
只是李明恩不出门，常去喝酒的地方也没有他的消息。
心里也怕，只好进家门，谁知道刚到就看见哪位神仙老爷盯着自家家门，起初还不知道是干嘛的。
他们家除了几个人，没什么值得偷的，没想到是盯上了李灵韵。
刚打电话，就听见了李灵韵的呼救，现在李灵韵受了刺激。
李明恩看来也是不知下落，他过两天还要去学校，还是缓缓，等他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解释。
李灵韵看李燃青出了神，自己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吃光，叫了一声李燃青，还是没反应。
“哥，你知道他在哪儿吗？”
李燃青终于回过神，收了李灵韵手里的东西，“你说的谁。”
他转过身去避开李灵韵，“咱爸啊，他只说让我回来看看，怎么，他不在家？”
“不在，已经好几天了。”李灵韵说话还是有些吃力。
李燃青不忍心，“灵韵，今天也不早了，这里离医院也不近，你先休息，我明早带你去医院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放心，学校那边，我给你请假，可别说不，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看你受了伤，怎么能不管。”
李燃青说完，准备去厨房烧热水，门口传来了敲门声，“哪位？”
“你好，请问是李灵韵家吗？”那声音清晰可辨，“我是……”
“梁老师？”李燃青开门一看果然是他。
刘老师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，“李燃青同学，我这路说怎么这么熟悉，原来是来过。”
“梁老师快请进。”刚才听他叫李灵韵的名字，“梁老师来是……”
“很抱歉，这么晚来打扰，我本来是想安排一次家访的，刚才去停车，回来就不认识路了，到现在才到。”
李燃青当然知道他又这个毛病，“梁老师客气了，您能大驾光临，多晚都没关系。”
“灵韵呢，睡了吗？”
“是，梁老师有事可以和我谈，我是他亲哥，能管。”
李燃青看了一眼李灵韵房间里的灯还开着，一边招呼梁叔叙坐下，一边解释“哦～灵韵刚才吃完饭，回来的时候也累着了，这躺下就睡，灯也不关。”
“我去关一下，怕他休息不好。”李燃青起身去房间。
看见他还在写作业，赶紧催促，“灵韵，你……没休息？”
李灵韵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，“嗯，还有最后一点，马上就睡。”
“灵韵，这是怎么了。”梁叔叙担心地询问，白天在学校还好好的。
“梁老师……”李燃青就知道，这刘老师不放心，肯定会跟过来，“灵韵该休息了，我们出去谈。”
“不行，必须马上送医院。”梁叔叙特别着急，背起李灵韵就往外走，“我开车送你们，你在前面带路。”
“哦。”李燃青听他语气这么焦急，也有点慌乱了，“梁老师您的车停在那个位置。”
“原来的位置。”
最近的医院都有半小时的车程，他大晚上的能带李灵韵出门吗？
李灵韵心中有多敏感，他很清楚，所以当刘老师出现的时候，他就有这个意愿了，没想到是他主动提出，更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，不过是高三最后一年，当了他的班主任而已。
这都两三年没见了，还记得他这个从来没有联系的人，可见他当时是有多无赖。
他记得的应该就是这些了。
李灵韵到医院检查完之后，需要留院观察，梁叔叙在过道等了十分钟，正要进去询问情况，李燃青垂头走出来。
“灵韵的情况已经稳定了，你也不要过于担心。”
“今天的事儿，谢谢您。”
他看了一下时间，满是歉意，“老师，这时间不早了，您明天还要去学校，我在这里守着就成，可别回去太晚了，不然……师母会担心的。”
梁叔叙转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
李燃青只得猜想，“老师，您不会是怕回去半路……”
梁叔叙知道他要说什么，赶紧出言制止，“那还不至于，导航还是能看的，况且这个城市生活的这么些年，也不是白待的。”
他不认路是有原因的，“只是对于不熟悉的地方，会没有方向感而已。”
这也要和他解释，看来是不愿意听别人唠叨这件事的，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“你看不出、李灵韵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吗？”梁叔叙问的小心翼翼，李燃青现在有些不在状态。
他没有说话，梁叔叙想着与他多谈谈，或许能好点，“你好像还是怕我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么，作为家里的长者之一，可以与我谈谈你们家的情况吗？”
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孩子，又要照顾李灵韵这个大孩子，他之前说的话，是不是份量过重了。
“我家里就四口人，一个常年在外，甚至于会忽略这个人的存在。”
这个人就是自己了，亏得李云会说，李明恩只有李灵韵一个孩子。
他的母亲大概是五年前确诊患有精神疾病，家里没钱，没有住院治疗的条件。
他那个时候和现在的李灵韵一般大，可能还要小一两岁，他上学那会儿，家里的情况还没有这么难过。
所以李灵韵上学的年龄也有些大了。
自从母亲生病后，经常会动手打人，除了李明恩，谁不是三天两头就鼻青脸肿的。
李明恩因此一蹶不振，染上酗酒的毛病。
等到了高中，李燃青已经开始叛逆了，一天打架斗殴，学校管不了，家里没人管。
高中念完以后，他就外出打拼，不管是躲着家里，还是为了李灵韵上学，这都是由不得自己后不后悔的事儿。
“都说你是无赖，可是在我面前，一点儿也看不出来。”
梁叔叙对李燃青的选择并没有存在什么偏见，“不是所有书塾都是状元郎的出处，你的青春就像你的名字，热血昂扬，极具拼搏精神，每次向学生聊理想的时候，我都能想到你。”
“我这有什么，每天打架，各种违纪，梁老师还能当正面教材呢！”李燃嘴上是不信，心里还有些莫名的高兴。
“但至少，你如今在努力生活，不管怎样，你已经能在社会上立足。”
李燃青反驳，“仅仅是这样……”
梁叔叙接着他的话说下去，“仅仅只是这样？”这可不是安慰的话，“你知道，有多少人要做到这个地步是很难的。”
李燃青嘟着嘴，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诚挚眼神，想反驳的话怎么也讲不出了，闷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。
梁叔叙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左肩，“没有人的一生都是顺畅无阻，也没有人永远都在逆境求生，我相信，只要认真生活，没有什么可以把你排除于世界之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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